
文/畢淑敏
因為簡樸,所以心輕,因為心輕,所以它在天堂。
許多年前,考古學家發現,在埃及,每一個法老墓裏,法老們的手邊總有一個裝飾精美但一無所有的匣子,人們百思不得其解。直到有一日,人們找到一幅壁畫,上麵畫的是一個法師,他在稱量心靈的重量,而那個匣子,正是用來盛放心靈的。人們名頓開,在埃及神話裏,充斥著虛偽與自私的心靈是黝黑而重重的的,滿載愛心與仁慈的心靈是白皙而輕盈的,隻有純淨清明的心才可以上天堂。
辜鴻銘貌似狂妄,實則天真。他性似頑童,專好智力遊戲、文字遊戲,以敲打他人、調侃他人、嘲弄他人為樂。王國維貌似冷漠,其實熱忱。他對皇室盡忠、對朋友至信、對家人至親,一旦精神頓失憑依,便毅然投身湖中,舍棄生命。陳寅恪貌似荒寒,實則情熱。他“痛苦古人,留贈來者”,心裏愛慕的竟是現代才女陳端生、柳如是,萬年盡其學識精搜力索,為二人著書立傳,為的隻是不使嬌紅沉淪。梁漱溟貌似倔強,實則謙和,他有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大勇,卻始終秉持入世的態度做事,出世的態度做人,從不汲汲於名利。
百年滄桑,曆史的車輪滔滔碾過,而這些輕狂不羈的文人卻如金篆石刻烙在人們心間。為何?因為他們簡樸純淨,因為他們度量文人的一腔赤誠。興之所至,行而弗止。正是這簡樸而明快的文人性情將他們送進了藝術的天堂。
曾看到季羨林先生的一幀照片。未名湖邊,荷箭亭亭,荷葉田田,一把藤椅,一張竹幾。季先生悠然地坐著,身旁是博雅塔餘暉中的倩影。這個在德國經曆“二戰”的老人,這個一手創辦了“東方文學係”的老人,這個一生簡樸、一簞食、一瓢飲的老人,如此簡樸如此安詳。他說: “我這一生沒有什麽,順勢而為,樂靈知命,如此而已。”
哲人說:我們的生活,隻需要一把椅子,質樸安詳,供心靈獨坐。
我說:真正簡樸的生活,一把椅子都不需要。因為簡樸,所以心輕,因為心輕,所以它在天堂。
靜坐凝思,我們的心可以上天堂嗎?衄










